新年过后，乔恨秋给傅应弦裁了大红夹袄，穿在身上格外精神。

原想着带应弦回娘家，给外公外婆看看，便收到了乔家小厮的口信。

“五小姐。”

傅太太当久了，久违的称呼让她陌生又遥远。

“乔家大爷叫我过来传话，不过您千万别着急。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了，从昨儿白天一直到现在，滴水未进。”

乔恨秋放下儿子，直往外走，“可有请郎中瞧过？”

小厮道：“请了的，郎中说……郎中说八成是要不中了，还请五小姐，节哀顺变。”

乔恨秋只道自己近日为何右眼皮跳得厉害，原还以为是夫君出了什么事，毕竟这么久他也没有给家里来信。

原来不是没休息好，也不是夫妻之间有心灵感应，而是母亲身体抱恙。

乔恨秋出去的时候，恰逢傅璃进来，看见嫂子一脸凝重的模样，本能地先去看她身后的小萝卜头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母亲病了，我得回去一趟。”乔恨秋私心想着，乔家似是里外混乱，屋里屋外都是人。儿子又那么小，只怕磕着撞着，才想叫鹿鸣一起。

傅璃已经主动请缨，“我陪您一块去吧。”

虽说没人敢怠慢小少爷，主动来招惹傅应弦，但不小心发生踩踏事件，谁也料不准。

乔恨秋也不跟她客气，只道：“快走。”

傅璃同几位小厮一并上了汽车，傅应弦就坐在她身边，被她用手臂环着。免得汽车一走一停，颠簸的时候，碰到额头。

傅应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小孩子最会看人眼色，瞧着大人紧张焦虑的情绪，平时再调皮，这会儿也收敛了。

“嫂子，别急。”傅璃想安慰两句，又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。

看她的神情，乔家的老夫人大概是真撑不住了。

那便让她临去前看看外孙儿，也算让她走时不留遗憾。

汽车很快驶到乔家大宅，乔恨秋下车时，险些一脚踏空，忙往爹娘那院奔。

乔天华主持中馈，已经在为主母预备后事了。

在院子里等候她的是二哥乔祥元，兄妹二人不说话，只紧着脚步，往母亲那屋赶。

乔母陷入了短暂的昏迷，看见女儿时，仿佛回光返照般地，睁开了浑浊的双眸。

乔恨秋只恨自己连年东奔西走，不是为着自己，就是为了夫家。除了让父母跟着操心，甚少在母亲膝下尽孝。

傅璃牵着傅应弦的小手，一路将他领到了外婆的跟前。

乔母并不是一个和颜悦色的人，尤其在主持一个大宅子的时候，惯于铁面无情。

冷漠的面具戴久了，便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温柔小意的姑娘。

只傅应弦头一遭离将死之人这样近，那老人味喷到鼻翼，却丝毫未觉得恐惧和不妥。

他奶声奶气地唤了声，“外祖母。”

乔母的眼睛动了动，似是想慈爱地笑笑，奈何没有力气。

只摆了摆手，示意傅璃将孩子带下去，她想单独跟秋秋说两句话。

傅璃自打掀翻了秦瑾环的否定，整个人变得阳光又自信，从前那股机灵劲儿也回来了，很快明白了乔家老夫人的意图。

只颔了颔首，抱起傅家小少爷，在他外祖母慈爱的目光里，迈出了门槛。

乔恨秋跪在母亲身边，一直握着她的手，泪落成珠。

“秋儿……”

乔母攒了些力气，颤颤巍巍地抚过她服帖额前、被梳得一丝不乱的发丝。

“秋儿，安洲，不是能终身倚靠的人。”

甚至不光是他，男人大抵都靠不住，只乔母没有太多力气，一一跟她解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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