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颇凉。

赵瑗窝在营帐里,用炭笔警惕翼翼地在纸上描画着上京的地形。往年她足足在上京呆了四个月，固然不能随便走动，但整座城池的大致轮廓，还是能勾画出一二的。王贵妃先前所说的“诸妃大臣所关押的处所”，大多在上京城最偏僻最破败的角落,而且难找到。她细细地描了半日,托着腮，对着这幅简笔舆图发起了呆。

要在短短半日内,把这些疏散关押的人通通带回来,还真是有些艰苦……

“不知帝姬可曾安睡？”帐外头隐约响起了男人的声音。

紧接着,又是一个娇俏的女声答道：“回秦大人，帝姬早已睡下了。若有要事,还请明日再行奏报罢。”

悉悉簌簌的脚步声远往了。

赵瑗持续低下头,描着她的舆图，脸色有些苦恼。

赵构这一回，对她的监.视已经有些疯魔。

先是不准西军随她北上，又将御营抽调了一小半前来“护送”,紧接着还遣了四位贴身大宫娥伺.候。赵瑗据理力争了半日，才将四位宫娥缩减成了两位。但即便只有两位大宫娥，也是昼夜轮替着留.守在她身边，半步不离，其中甚至包含了如厕。

至于她写下的每一行字、画的每一幅画，也全都被宫娥誊抄了，连夜送往燕京辽宫。

最要命的是，派给她的“议和使”们，除了她亲点的万俟卨之外，全都是御史台里一些挂虚衔的老油条。行军打仗他们是不在行的，做章也做得一团糟，平素里最爱好的便是捕风捉影，把分错处硬说成七分。天天传闻奏事、揪着皇亲贵族的错处不放，便是他们最大的乐趣。

从燕京城出发至今不过短短日，赵瑗便已经被弹劾了十七次。

第一次是“帝姬直面使臣，有违‘男女授受不亲’”，第二次是“帝姬随使北上，实乃牝鸡司晨”，第次是“帝姬见识短浅，怎可担此大任”……据说最后一封奏折，直接把她私自放足之事批评得狗血淋头，就差没把她的脚骨捏折，重新再缠回往了。

——靠之。

固然她素来不爱好爆粗，但这回毕竟是忍无可忍。

放足之事，就连她的未婚夫都没有多说什么，哪里轮到你一个外臣置喙！

她不但要放足，还要教唆天下女放足。怎么，不服气？那就活活力逝世你！

赵瑗默默地腹诽了一会儿，将炭笔和简笔舆图丢回空间，蜷在被窝里好好睡了一觉。

越日醒来，天光正好。

她在宫娥们的服侍下盥洗了一番又用了早膳，惯例在穿衣时被了一转身。惋惜她除了手段上那道浅浅的痕迹之外，身上连半片纸都没有。宫娥们怀疑地相互看看，其中一位福了福身，娇声说道：“昨夜秦桧秦大人前来探访，说是要面见帝姬。”

“唔。”她点点头，着王贵妃的样，摆出一副矜贵且淡薄的表情来，“让他来见我。”

宫娥柔柔地说了声是。

秦桧很快便到了。

与他一同来到的，还有十来个随行的官。

他们来的目标，一是商谈议和之事，二是……想法把赵瑗送回燕京往，再换一个主使过来。

赵瑗耐心肠听完了他们的话，无非是一些须生常谈。比如只有宋金两国交好，才干永无刀兵之祸。比如大金实在并不想打仗，只要以黄河为界划分南北，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。比如听说帝姬这回往上京，不仅要带回诸位宋臣后妃，还要带回辽帝，那是万万不能的。比如……

看样，他们在到来之前，就已经做足了作业。

“本帝姬自然晓得，一旦贸然带回辽帝，势必引起宋、辽、金国纷争。”赵瑗悠然言道，“只是本帝姬已有了应对之策，诸位不必担心。”

“不知这‘应对之策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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