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州决堤，黄河改道。

自此黄河北流夺淮如海，从黄河故道到淮河一带,一向东直到渤海湾，一片泽国。

茫茫千里黄泛区，往昔万里沃野,尽皆泛滥。

“呵……”

她窝在种沂怀里,不知是苦笑还是在哭,“我应当感谢黄河以北战火频繁吗？”

从往年宋军挥师北上开端，能回避战乱的人们,通通都逃了。据说最近行山里已经形成了集市，据说片苍茫的土地上,千里无鸡叫。

这一次黄河改道,伤害势必会比千年之前小得多。

可是……

“似乎……是我的错呢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神情有些恍惚。

“帝姬！”

种沂牢牢皱着眉，语气隐隐有些凌厉,“帝姬为何要将毛病揽到自己身上？若硬要说有错,那么当日不曾及时劝阻帝姬的人,回援汴梁的人，甚至拼逝世抗金的人，全都有错！黄河改道这般大的事情，帝姬一时料想不到，也……”

“不。”她涩涩地开口，“我晓得一旦滑州堤坝决口，黄河势必改道。但我没想到，他们居然真的有胆决堤！他们堆垒土石放水不就好了么？居然真的有胆决堤！”她哑着嗓，牢牢揪着种沂的前襟，仰开端，涩涩地问道，“我更没想到的是，宋金交火的前线明明是汴州，但战事……却一蔓延到了滑州……”

比如说，假如在上海放水泄洪，那定是安然无恙。

但假如一泄洪泄到了武汉宜昌……加上还有个蠢蛋炸开了峡大坝……

这个比喻或许不大适当，但本质上，却是一样的。

“帝姬。”

种沂牢牢地抱着她，埋在她的颈项间，低声说道：“帝姬莫要自责，此事——此事重大，须得从长计议。”他的嗓同样有些喑哑，透着深切的哀伤。黄河改道，吞噬千里沃野，势必一片哀鸿。不仅是帝姬难过，他同样很难过。

但帝姬为何这般自责，他却半点也想不明确。

黄河改道是千年不遇的大灾难，帝姬就算偶然疏忽了……又何必如此自责？

“……我早该告诉他们，滑州很重要的。”

——我早该告诉他们，峡大坝很重要，不该随便炸开的。

“……可我想不到战事会从汴州蔓延到滑州。”

——我没想到战火会从上海蔓延到武汉宜昌。

“……他们怎么敢蓄水决堤！”

——怎么会有蠢蛋胆敢炸开峡大坝！

赵瑗抽泣了一下，伸手揉了揉眼睛，涩涩地开口说道：“我们回往罢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只要帝姬别再露出那副哀伤且自责的表情，便好。

瞧见帝姬这般难过，他也忍不住揪心起来。

种沂一手抱着她，一手勒定了马，稳稳地调转马头，朝原回转而往。方才传信的小兵已经一飞奔到了城里，如今城中尽数弥漫着惊恐气味。李纲李相公失手打翻了茶杯，澄黄的茶水浸污了一摞厚厚的书，却无人收拾。

黄河改道！

不久前帝姬说出这几个字时，他尚且认为帝姬是在满口胡言。如今八里加急军情一送抵，他已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，呆呆地坐在椅上，微微张着口，眼神呆滞且僵直。

不仅是他，眼下几乎所有人都是这副表情。

安稳了千年之久的黄河，居然就此转向北流，夺淮进海！

“公……主……”

李纲艰巨地吐出两个字来，梗着脖，指着传信官背上的小小令旗，硬从喉咙中崩出了几个字来：“是真的……么……”

“相公。”种沂上前一步，抱拳施礼，“夜已深了，还请帝姬与相公先行歇息，明日再议。”

李纲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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