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福帝姬？

——她又乱来了。

种沂沉吟片刻，英挺的眉微微皱了起来。不是不知道她沉静果决的个性，也不是不知道她行事的作风。可在这漫天风沙之中，在这苍茫戈壁的最深处，她竟然这样勇敢地闯了进来。

——哦，她有一个异常奥妙的随身仙府。

——可就算是神仙老子，也得掂量掂量这风沙的厚度。

他掩住口鼻，低低地说道：“本日风沙大，来几个人，随我过往。”

五位黑衣黑甲的亲卫，连同种沂自己，统共六人六骑，朝柔福帝姬前来的方向迎了上往。

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帝姬了，心中十分想念，却又忍不住想要斥责她的莽撞。等他真正见到万里戈壁中一骑白马，还有马上一身银色铠甲的少女，万千思念与斥责的话堵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在她澄然的眼力下低低地叹了口吻：“帝姬一路辛苦。”

少女外头看他，明净的瞳子里渐渐沉淀出几分笑意来。

“将军怪我么？”

“臣……不敢。”

“……唔，又来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将军定然是在怪我莽撞了。”少女轻轻笑了一声，伸手握住他的，慢慢调转马头贴近了他的身子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干闻声的声音说道，“这一回，我可是奉了密旨的。”

种沂讶然。

“皇兄同我说，最好给西夏国换个天子。”

“官家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皇兄的意思是，自己的人，才好办事么。”赵瑗笑着，稍稍离开了一些，指着自己身后一小队宋军说道，“他们可是顶厉害的商人。”专为皇家办事的红顶商人。

当然，在这个年代，“红顶商人”的称呼还没有来得及涌现，但意思还是相通的。每一个皇室都有一批忠于自己的商人，他们手持皇族的印信，在全国各地采买，也顺带中饱一点私囊。从前这些事情都是交由宦官往做的，赵瑗给赵桓吹了两回风之后，赵桓便撤掉了这类宦官的职位，改用竞价。至于定价方么……赵瑗就辛苦一点，一手操持了。

“我们边走边说，可好？”赵瑗轻声说道。

种沂先前已经下令就地安营，现如今远远便可瞧见几缕夕阳之下的炊烟。两人一前一后地朝营地走往，身后随着沉默的黑甲军士与躁动不安的大宋商队，隐约可闻声一些喁喁的谈话声。

“西夏国西、北两面都是隔壁，西南面又是万里高原，只有东面，才剩着一些水草肥美的土地。可这些，都是前朝时党项人一点一点夺过来的。西夏，一向贫瘠。”

种沂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
西夏国，他比她更熟。但赵瑗忽然变得这么啰里噜苏又絮絮叨叨，必定有她的道理。

“所以唯一肥沃的，是河套平原、阴山、祁连山、玉门关这一带。玉门关以外，便再也不能看了。惋惜啊，就连这一片处所，也是……西夏开国君主，可是将叛徒这种职业施展到了极致。“

赵瑗长长地吐了一口吻，声音渐渐变得低哑：“可是，对于这样一个身处内陆之中的国家，三面贫瘠，唯逐一面又有大宋陈兵于其上，必定是相当紧张的。唔，我听说，他们国内，有一个极大的盐湖。”

种沂瞬间明确了她的意图。

西夏国内，的确有一个盐湖。

据说西夏国吃的盐，一半是从大宋运过往的，一半是从盐湖里挖出来的。

假如卡住了西夏国两条最重要的盐道……

种沂脸色渐渐变得苍白，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起来。深沉如墨的眼眸里，渐渐透出了一丝锋利的锋芒。他偏头看了赵瑗一眼，她依旧面容安静地看着夕阳，素手握着缰绳，泛着白玉般的色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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